另一片青绿
■开卷 ◎丁可
初识徐慧已有30多年。我那时忝列在县文化馆创作辅导的岗位上,迎接着许多做着文学梦的男女到来。二层楼上的一个单间,是我的窝,既培植鼾声又孵化诗歌。床边墙上、橱柜的正面和侧面、桌子面上,张贴着我手抄的自以为是好诗的纸片,一来可以随时对好诗耳濡目染,二来可以信手一指当作教材。徐慧就是那些张贴诗的观众和听众之一。他那时才十六七岁吧,印象中一个亲切开朗早慧的中学生。他递上新写的诗歌习作听我说三道四。青春的声息,初尝人生况味的感触,漫动在清秀的字里行间。
我预期潜质和灵气都不缺少的徐慧,日后的诗歌写作会别有一番气象。多少年里,听说他曾经停下琴弦又重新拨动。凭着独具特色的深情咏唱,已经赢得“情诗王子”“尘世里的仓央嘉措”的称号。他没有受我这老师的蛊惑,局限在二亩八分地上种着麦豆,而是另辟蹊径改良品种土壤结构,改变耕作方式,种植出了更加广阔的另一片青绿。
在中国古典诗歌现当代爱情诗歌的长廊上,从《上邪》到《关雎》到《孔雀东南飞》到徐志摩的《沙扬娜拉》《再别康桥》到郭沫若的《瓶》到闻捷的《吐鲁番情歌》到舒婷的《致橡树》到林子的《给他》到路也的《江心洲》《身体版图》等,一系列名篇熠熠生辉。到目前为止,爱情诗也是徐慧收获的主要果实,以上述名篇为参照,徐慧的爱情诗篇,是否提供了独具的特质和元素?或者说其魅力度感情浓度是否足以支撑给他带来光环的声名?对此我不好断言。我的另一位诗友谢依梦曾经为徐慧井喷似的爱情诗出世而惊呼:这是哪位姑娘如此有福竟获得我兄弟这样的至深真情?——什么样的明珠会含泪水?/什么样的玉石能生寒烟?/今夜,你穿越千年/难道就是为了让我/和你有一样的心理体验?/庄生梦蝶,望帝托鹃/究竟隐藏着你怎样的情感?/是报国无门的幽怨?/还是爱如潮水的搁浅?/佳人年华有清风陪伴/锦瑟五十又与你何干?(《今夜,我也陷入惘然》)
请原谅我对老朋友赞美的谨慎,但一味确实可以感知整个果园。这些诗句真的给我一种别开生面的新鲜感。由此徐慧今后或有更具感染力的精品进入爱情诗名篇之林,具备了可以期待的可能性。
“真情、别意、奇思、异想”,是学新诗不久时我勉示自己的座右铭。这8个字也是多年来我说与一些年轻诗歌作者的老生常谈。总以为诗无论新旧短长风格流派各异,能让人触摸到血热心跳、感受到生灵痛痒、人间哀乐、赤子情怀、天阴天晴,且能别出心裁、以小见大、饶有余味为上。我看不上那种不痛不痒、不咸不淡、无人间烟火味,无催人泪下情、却一股帮闲气、头巾气、脂粉气、奴才气、挺腰凹肚气的文字。看不上那些或食古不化陶醉于唐情宋意的拼凑,或痴迷于程式套路的墨守,或以佶屈聱牙冷字僻词自鸣得意为高古,或跟风逢迎、大话官话套话成串的所谓诗歌。逢节日必去配合,逢唱和必极尽溢美,逢活动必鼓吹为盛事。平平之作、浮词浅语被吹捧为精品绝唱。整天长江黄河滔滔,就是不触及家西的小河早已发臭
新诗百年,毁誉不一。有的说很辉煌,有的认为一地鸡毛。个人以为虽然乱象丛生,泥沙滚滚,但不能无视泥沙俱下中的金粒。新诗已经出现无愧于时代经得起历史淘汰的精品。“我以为一切好诗到唐代已经做完”。鲁迅的话,如今看来已经不仅仅针对旧体诗写作者而言。古往今来,风霜雨雪,春兰秋菊,生死离别,神州陆沉,生灵涂炭,穷达沉浮,七情六欲,还有什么没有在诗歌名篇中呈现?留给后来者各领风骚的难度越来越大。我为徐慧精心耕作种植出的一片养眼养心的青绿而高兴,随着人生积淀的增厚,他会有更丰饶的收获。近日从网上得知,章丘铁锅声名鹊起,冒名之赝品也乔装上市。正宗的铁锅精品要经过三万六千次的反复敲打,而赝品几乎是机械的一蹴而就。忽然由手工铁锅想到诗歌写作。诗歌尤是更具唯一性拒绝平庸拒绝模仿任何样品、必须用手工敲打用心用情用泪敲打的心灵制品。寄语徐慧在今后诗歌“铁锅”制作中。敲打得再多一些,再慢一些,尽量避免机械性地批量生产,让精品“铁锅”得到更多阅读“烹饪者”的喜爱。
愿与徐慧共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