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内首次!带你探秘室内揭盖式考古现场
上世纪80年代土山外景
1982年二号墓发掘现场
2004年清理封土场景
2007年清理局部封土后的场景(资料图)
2014年的土山封土外景
1969年
附近居民在土山取土时意外发现古墓(被命名为土山一号墓),揭开了土山汉墓群的科学考古发掘工作。
1977年
考古专家经过勘探,又在土山下发现了一座等级更高、规模更大、位置更接近封土中心的墓葬,命名为土山二号墓,并推测这座墓是土山汉墓群的主墓。
2002年
徐州市中医院建设病房大楼挖基坑时,在土山西北方向坡下又发现一座墓葬,被命名为土山三号墓。
徐州城南、云龙山北麓上的这个巨大土堆,被老百姓称为土山,《徐州府志》《铜山县志》等诸多地方志上都有记载。质地为土、形似小山,或许就是土山名称的由来。从老照片上看,过去的土山上光秃秃的,寸草不生,苍凉且神秘。老百姓相传土山下有古墓,于是土山就有了“范增墓”“亚父冢”的故事,这个说法主要源于北魏郦道元在《水经注》中的记载:“今彭城南项羽掠马台之西南山麓上,即亚父冢也。”
考古专家们在土山多次科学勘探、发掘清理,证实土山下并非传说中的范增墓,而是三座东汉时期的大型墓葬,两者前后相差着200多年。考古工作的意义就在于此,发现历史、佐证历史、纠正不实历史记载。
从1969年土山一号墓发现,到土山二号墓发掘清理结束,时间一晃就是50年。
土山二号墓第一次试发掘
土山二号墓的发现者,王恺,徐州老一辈考古专家,上世纪60年代初毕业于北大历史系考古专业。
1977年,王恺从洛阳博物馆调回徐州工作。那时,距离南京博物院发掘清理土山一号墓,已经过去了近10年。王恺研究发掘情况后发现,土山一号墓较小的墓葬规模与硕大的封土不相符,他判断土山下很可能还有墓葬。得到上级的批准后,王恺到洛阳请来了一名有丰富考古经验的探工,手拿洛阳铲,每两米扎一个探孔,经过一个月的努力,在土山南坡探测出一条宽约4米的墓道,沿着这条墓道确认一座新的大墓就封存在土山下,这就是土山二号墓。
当时,考虑到土山一号墓没有坍塌,二号墓有没有坍塌还不知道,于是在发现二号墓后,也就是1977年的冬天,王恺设计了一个发掘二号墓的方案,进行试探性发掘。首先在墓道上挖了一个4米见方的坑,再从坑下打洞挖到4米深,然后到徐州矿务局请了打夯道经验丰富的煤矿工,平行向里挖,挖到6.5米时见了封门墙。拆掉封门墙的一部分,发现封门墙后面还有一个石封门。石封门外东西两侧各有一个墓室(后定为东、西耳室),西侧耳室的木封门已经腐烂,挤进了耳室内,室内坍塌破坏较严重。考虑到安全,当时只是量了一下尺寸,并没有进行清理。东侧的耳室略小一些,当时清理出土了60多件文物,包括一些陶罐、陶鸭、陶鸡等陶质文物。因为发现墓室整体有早期坍塌的迹象,无法继续清理下去,从墓道进入的试探发掘只好终止,并进行了回填。
土山二号墓走过的这些年
上世纪80年代初,土山二号墓也经历过短暂的勘探发掘,主要是针对封土的调查。
时间来到2003年,国家文物局正式批准发掘土山二号墓。
从2004年起,考古部门对土山二号墓的考古发掘工作陆续展开,同时进行的,还有对土山二号墓的发掘、保护、利用以及和一号墓、三号墓协同展示等一系列规划工作。不过此时,土山汉墓巨大的封土堆还在徐州博物馆院子外,露天的自然环境、人来人往的周边环境,都给顺利发掘清理带来了难题。2006年,发掘清理工作在揭露出黄肠石范围后暂停,等待保护建筑工程施工。“黄肠石”,考古学专有名词。黄肠石源于西汉时的“黄肠题凑”,是墓棺四周用柏木按规律(大头朝内)堆成的框型结构,这是汉代帝王级墓葬特有的葬制。如果得到赏赐,有的勋臣贵戚也允许使用,以彰显特殊身份等级。也就是说,出现黄肠石的汉代墓葬,墓主身份非比寻常。不过,黄肠石本身,就是雕凿细致的大石块。
2012年,徐州博物馆“四位一体”工程土山汉墓整体保护项目完成,巨大的网架展厅把土山汉墓“请”进了室内,室外封土堆表层,被美化、绿化成了景观。2014年5月,徐州博物馆对土山二号墓的发掘申请得到国家文物局批准。从这年9月份起,土山二号墓发掘清理工作正式展开……这次是国内考古界首次出现的室内揭盖式考古发掘现场。当时还留有参观通道,游客们在前往参观一号墓墓室的途中路过二号墓,很多人第一次置身神秘的考古发掘现场,感受到土山二号墓的震撼。从2015年到2020年,考古队员们持续发掘清理,终于将土山二号墓全面细致地呈现于世人面前。
土山二号墓2014年发掘清理前的状态
揭盖式考古发掘现场让人震撼
揭盖式发掘就是自上而下把墓室上面的土、石逐层清理掉,直至揭露到墓室底部,整座墓葬的轮廓结构呈现在人们面前,这是大型墓葬常用的发掘方式。
土山二号墓黄肠石墙大致为“凸”字型,墓圹南北长27.5米、东西宽15.5米、深3.5米,墓道向南。除墓室周围的黄肠石墙外,墓室上面还有四层封石,封石整体的覆盖范围东西16米、南北20米,南北共16排,每排约18块,四层的封石用了1250多块。每块封石的长和宽均约为70厘米(约汉代3尺)、厚约47厘米(约汉代2尺)。不用看现场,光是用数字算一下这些封石的体量,就可以脑补一下土山二号墓让人震撼的规模了。每块封石上都刻有工匠的姓名,据说这么做是为了质检,如果哪块石头出了问题,可以直接责任到人。
由于墓室早年坍塌,四层沉重的封石夹杂着封土,横七竖八“涌”向了墓室,很多石块已经断裂。坍塌最严重的部分,就是前室、后室、甬道,这种情况让考古队员们很惋惜。为方便发掘清理,考古发掘现场在墓圹上安装行车起重设备,把每一层、每一块封石都编号、绘图,暂时运出墓圹放到别处,等完全清理结束后,再将那些断裂残破的封石修复,按原位复原。不仅如此,坍塌下来的封土也要细致清理,盗墓者留下的玉衣片、封泥都是在其中发现的。清理封石、封土的工作,耗费了考古队员们大量的时间。
写有“徼道下”字样的券顶
首次明确墓室“徼道”的名称
坍塌的砖石被清理结束后,整个墓葬的建筑结构就非常清晰了,从墓道由南往北的墓室依次是:东西耳室、甬道、前室、后室以及环绕后室东、北、西三面的徼道,各部位都是券顶结构。其中,甬道门、后室门、东西耳室都有木门存在的痕迹,而“徼道”这个名称则是国内东汉考古第一次以文字的形式,记录在墓室里。
徼道的意思是巡逻警戒的道路,张衡的《西京赋》描述了西汉长安城:“徼道外周,千庐内附。卫尉八屯,警夜巡昼。”徼道出现在墓室内环绕存放墓主棺椁的后室,有保卫墓主的象征意义,这种墓葬结构在国内其他地方的东汉大墓中也曾出现过,但名称并不确定。土山二号墓的徼道除西北角位置被古代盗墓者打开一个洞口,其余保存得相对完好,三面徼道总长28米、宽1.75米、高3.8米,石墙双层砖券,底部中间为砖砌台,两侧有排水沟。在多处券顶用的楔形青砖上,都留有白色、隶书“徼道下”的字样。不仅如此,考古队员在前室、后室还分别发现了写有隶书“前堂下”“官室下”文字的券砖,明确了汉代各墓室当时的名称功用。站在墓室里抬头仰望或环顾四周,那些近两千年前的飘逸隶书字迹,仿佛让人看到工匠们忙碌的身影。
文字,是考古人最期盼的发现,那是最直接明了的证据。在土山二号墓考古成果论证会上,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原所长、研究员刘庆柱表示,墓室内几处文字特别是徼道的出现,首次通过考古发掘明确了各墓室的名称功用,揭示了东汉早期诸侯王墓的结构。
土山三座汉墓相对位置图
土山二号墓结构平面图
规模宏大的墓葬是如何建成的?
如此规模宏大的墓葬,在汉代的生产条件下是如何建成的呢?土山二号墓考古成果论证会上,考古专家们表示,东汉砖石墓基本上都是“半地下”式(墓墙在地表下、墓顶在地表上),并用一段三维模型视频重现了土山二号墓的建造过程。
首先,在山体原石上开凿出大体呈“凸”字形、深3.5米的墓圹,留有墓道口,并将墓圹底部凿平,在墓圹内周圈垒砌黄肠石块,约6米高。随后,在墓圹内用雕凿好的石块按照平面图垒砌墓室墙约至地表高度,然后给各墓室内用两层或三层楔形砖做成券顶。砖与砖之间用类似石灰的白色物质相连,作用相当于现代人盖房子用的水泥砂浆。墓室垒砌完成后开始覆土,覆盖一层夯实一层,每层土大约厚25到30厘米,直至泥土完全覆盖住全部墓室。再在墓室上排列摆放四层封石,把一圈黄肠石也压在下面。最后,为墓葬整体覆盖上高耸的封土,就形成了现代人看到的土山,整个封土堆都是经过层层夯制的,很硬。当然,这样的墓室还只能算是“毛坯房”,墓葬的各室还需要“装修”一下,地面、天花板、墙面都会进行一些美化处理。
可以想象,土山二号墓刚刚修建时,封土堆比现在看上去还要高大壮观许多,而墓室内的富丽堂皇也是可以预见的。
土山二号墓封石上的“人物画”
规模这么大的东汉墓 为何不见汉画像石?
汉画像石是东汉墓葬的特色,但在土山二号墓中却没有一块常见的那种汉画像石。这是为什么呢?专家解释说:格局!
墓葬出土的汉画像石,画面所刻画的内容通常认为是墓主人向往的生活,而陪葬品中可能就没有画面中的实物。像土山汉墓彭城王陵的等级,入葬时的陪葬品应该是很丰厚的,不需要用画面来替代实物,如果墓中出现了汉画像石,反倒是个不正常的现象,用现代的话说,那就“有失身份”了。
有趣的是,考古队员在清理封石的过程中,在两块石头上分别发现过烟盒大小的画面:一个画面是鸟头,另一个画面是两个人物的侧面像。两个画面雕刻得都很简单,都在不显眼的封石侧面,考古队员猜测,或许是汉代工匠无聊时信手拈来的戏做。
徐报融媒记者 李琳 林刚